风来疏竹

非常态[叁]{上}

非常态/悲剧/依旧单箭头/仿《呼啸山庄》作

二刷《呼啸山庄》后就构想着仿写一篇润喉糖,但写着写着好像离自己最初的构想越来越远了。

因为《呼》原文采用第一人称转述的视角,所以我也跟着这样写了,邝露视角应该是比较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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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邝露,曾经是侍奉于璇玑宫的一名仙侍,现在是上元仙子,这还是前任天帝陛下赐给我的封号。前任天帝陛下,时间过去多久了?对于凡人来说,每一天每一月都是无尽的短暂和珍贵,上天赐予我们这些神仙漫长的生命,也许是一种恩赐,也许是一种惩罚,惩罚我们永远在得不到又忘不掉的炼狱中被欲望的烈火炙烤,被虚妄的幻影捉弄。


我想,由我来述说这个故事是最好不过的,我曾跟随天帝陛下多年,他的饮食起居、喜恶爱憎我都是知晓的,包括他埋藏心中不可示人的秘密——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哩——我如何不知道,他热烈的爱、滚烫的恨早已将他的灵肉撕裂成两半,他既是当年那个陌上人玉如的翩翩公子夜神殿下,也是那个让罪恶的魔鬼住进自己身体、让魔鬼摧毁他人生活的天帝陛下。


现在应该称呼为前任天帝陛下。


他长眠在地底下,青草蔓延在他的坟上,露水浸透覆盖在他身上的土壤——我想他早就料到自己的结局,他是不排斥这出闹剧的收场——他终于跟他的爱情一起埋葬了——倘若这也算是爱情的话,他是那样一个自私的、暴厉的、疯狂的人,他的爱情里没有蕴藏奉献的真谛。他是要向她索取的,蛮横的索取,去弥补和填满他作为夜神时期对爱的缺乏和渴求。假使世人将爱情看作奉献的哲学,看作心灵的淋浴,那么对于他而言,爱情是对他灵魂的鞭笞,对他生命的克扣。我始终相信,如果没有遇见那一位,他会活得更加快活,他会时刻以温润如玉的操守去规则自身,他身体的魔鬼不会适时蹿出来,参与并制造每一个曾与她有关系的人的不幸。


这也算是爱情吗?


这流血又流泪的受虐的爱情。


各位,莫要嫌弃我的前言太过累赘,下面我要讲述的故事是我漫长枯燥的生活里能让我心脏感受到跳动的唯一的东西了——尽管我不认同天帝陛下的“爱情”,但是我也常常被他的自以为是的“爱情”所打动,可不奇怪吗?我被自己不相信也不认同的东西打动。









我第一次在天宫门口看见夜神殿下,就被他玉如般的清冷气质和陶瓷般的精致五官所吸引,请不要误会,那时的我和以后的我包括现在的我,对他产生的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爱情,我的确被他所吸引,有很多种理由可以用来解释我产生的这种奇怪心理,但独独不能用爱情来解释——我想旁观他的生活,我想记录他的生活,用我视野有限的双眼,用我听力有限的双耳,用我不甚玲珑的心脏。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曾无数次回忆起那一天与他的相见所产生的心理,我想我终于找到了答案:是蕴藏在他身体里的罪恶的欲望吸引着我,是连他自己也不曾觉察的深渊。


我成功入住了璇玑宫了,成了一名为他研墨、端茶、照顾饮食起居的仙侍。他是一个很有礼貌的神仙,每次都会对我说一声“多谢”,试问偌大的天界有哪一位神仙会对一名微不足道的小仙侍说一声谢谢。我暗自对自己当初坚持进璇玑宫的想法感到高兴,并由衷地欣赏自己的眼光。


住进璇玑宫后,我发现夜神殿下有两件事是每天都必须要去做的,一件是夜晚的布星值夜,他并不排斥我跟随他一起去。另一件则是去天后娘娘的寝宫处请安问好,夜神殿下坚决不允许我与他同去。


我不理解他的想法,又仗着平素里他对我与别人稍稍不同的一点好感态度,坚持闹着要去:“我是殿下的仙侍,应该跟着殿下去的,我就在紫方云宫门口等候着殿下。”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 跟着去吧,跟着去吧。


我看见他的脸上浮起怒气,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闪过愠色:“邝露,是我太过放纵你了。”


原来一向温润的夜神殿下也会对人发脾气,我被他阴郁的神色吓到了,什么也不敢多说了。



每次他从天后娘娘处回来后,都显露出欢喜的神色,那是一种像小孩子一样的简单的快乐,仿佛从天后娘娘处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你们见过平常人家的小孩因为得到一块糖人就可以蹦跶一整天的那种快乐神情吗?——此时此刻的夜神殿下就是那样的神色。


他还十分在意自己的衣着装扮,我原是以为他毫不在乎的。


“邝露,你看我是穿这件湖蓝色的衫衣好,还是这件月白色的好?”他拿着两件衣服问我。


“都好看。”我嘀咕着,“难不成天后娘娘连殿下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要管吗?”都说天后娘娘对夜神殿下极为苛刻,我有些为殿下愤愤不平。


“我倒是希望她管。”殿下突然变得沉郁起来,挑了件月白色的衣服穿上,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的孤寂清冷。我一时看呆了,也顾不得他话中的奇怪之处。


他从匣盒里挑了支玉簪戴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你知道这世界什么样的簪子最美丽吗?”


“邝露不知。”


他低头看着玉簪,随意地戴上,神色有些阴郁沉重,我不知道是因为他站在逆光的方向,所以显出沉重忧郁的气质,还是因为其他的我不知道的心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向往与悲伤:“寰谛凤翎,是世上最美的饰物,是爱情的化身。”


“邝露浅薄,竟没听过此物。”


他笑起来:“你仙阶不够,自然无缘得见。”


殿下说着,离开了璇玑宫,往紫方云宫处去了。我知道他又要去见天后娘娘。










正如殿下所说,我仙阶不够,很多奇珍异宝既没听说过,也没有见识过,我想我这一生注定是平淡无奇可有可无的一生,但一想到天上许多的神仙跟我一样的寡淡无味,我也就将这些烦恼抛之脑后。


如果不是那一次夜神殿下为救火神殿下身受重伤,我也许不会有机会见到天后娘娘。


我听其他小仙侍说,好像是什么人趁火神殿下涅槃之时去偷袭,竟破了天后娘娘事先设好的结界,幸好夜神殿下及时赶到,为火神殿下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因着这一掌的缘故,夜神殿下到现在还起不了床,我心中着实焦急。



“天后娘娘到——”负责璇玑宫守门的仙侍前来报道,此时我正侍奉在殿下寝宫内。


我看到殿下一听到天后娘娘的名字,刚才还萎靡不振的眼神霎时间放出了光芒,他胡乱地在床上翻找,一面喊着我的名字:“邝露,邝露,邝露!”


“殿下,我在。”我也跟着慌起来。


“赶快为我梳妆打扮,不能,不能这个样子见母神!”他胡乱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反而越整理越乱。见他这样痴呆的模样,我心里大不是滋味,现在是什么紧要的时候,他为了救她儿子的命自己白白挨了一掌,还要顾着礼仪去接见她,可见平日里天后娘娘是怎样一番压榨夜神殿下的。


我正打算劝殿下宽宽心,寝宫的门被打开了,一抹亮丽的金色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一时痴呆,竟不知道行礼——那是天后娘娘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天后娘娘,平时只听小仙侍说六界第一美人是已故的花神梓芬上神,我想她们肯定没有见过天后娘娘。


时至今日,我还清晰地记得我看到天后娘娘的心理活动:我认为,且至今认为,天后娘娘就是上苍赐予的美的化身,上苍无言的对美的解释——她是一切的美,她是美的一切。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对你们殿下说。”


她的声音也十分好听,像珠玉滴落的声音,空灵,美丽,悠远。


至少在那刹那,我完全忘了自己前一秒还在埋怨天后娘娘对殿下的苛刻和压榨。


我回过神来,望向殿下:他明显有些慌张、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开心和兴奋的情绪,他眼巴巴地望着天后娘娘,一面又用手无措地整理着衣服和头发。


我们不敢忤逆天后娘娘的旨意,又见殿下似乎并没有在乎我们的存在,只好退了出去。


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好吧,我承认,我心中又冒出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催促着我慢些出去,慢些阖上门,慢些离开这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快关上寝宫门的时候,我听见殿下的声音:“儿臣,儿臣无礼了,不曾迎接母神。”我听出他声音里的紧张。


“无碍。”天后娘娘的声音跟她的美丽一样的没有情绪,她明显地停顿一下,像鼓起很大的勇气似的,接着说,“你是为旭儿受伤的,我这个做母亲的,替旭凤谢过了。”


“不,不,不用。玉儿,玉儿……”殿下居然结巴了!我惊讶,没想到平日里一向镇静自若、如水如玉的殿下今天不但惊慌失措还紧张到语无伦次,我暗自叹息,又伸长脖子听殿下说,“玉儿应该做的,就算是为了旭凤,为了……”殿下的声音越说越弱。


为了谁?


殿下没有接着说下去。


突然叫,殿下惊叫:“母神,您这是!”


门已经阖上了,但是一道耀眼的金色的光芒从缝隙间释放出来,我好奇地妄想用手接住这灿烈的光芒,那么美丽,那么耀眼,似乎我平淡无奇的生活因为见到这一道光而平白也沾惹了几分的传奇。


“寰谛凤翎是,”是殿下的声音,“是凤凰一族的圣物,此生须得给自己心爱之人。母神是要用它来为润玉疗伤吗?”


殿下的话宛若一道晴天霹雳,我被震在原地,无法动弹。


“既是圣物,就该发挥它的作用。你救了旭凤,是旭凤欠你的,如今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替他还了。夜神殿下怎会受这些不问缘故的坊间传闻的影响?”


“是……润玉多想了。”声音里有一丝的不甘。


“自此,旭凤与夜神之间,再无恩情。”天后娘娘语气凉薄,她有多美丽,就有多凉薄。


“原来,如此。”殿下兀自苦笑一声,声音充满苦涩与悲凉,“儿臣明白了。”


我不敢再听下去,逃也似的跑开了。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它在提示着我:邝露,顺着你的思路想下去吧!你就快抵达真相的岸上!我抵制住思想的引诱,我需要冷静,我告诉自己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殿下和天后娘娘应该是水火不相容!




寰谛凤翎是爱情的化身


邝露,赶快为我梳妆打扮,我不能,不能这个样子见母神


寰谛凤翎,此生须得给自己心爱之人


是……润玉多想了




殿下的话像一个一个的魔咒在我耳边回响又循环,我的心隐隐感到一丝的不安,我什么也说不明白。正如我先前所说,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小仙侍,再大的想法、再出奇的思想也不会从我的脑海中蹿出来。但我还是睡不着。与我一样长夜无眠的还有璇玑宫的那位,夜间我起身出门三次,看见殿下寝宫的灯火未曾熄灭过,我甚至似乎还能透过那纸糊的牙白色的窗户纸听到殿下的叹息。好吧,我承认在这一点是我过于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了。


总之,从这一夜之后,殿下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眼睛里再也流露不出那种小孩般的简单的快乐,他常常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一般坐在窗前,低垂着眼睛,流露着苦闷的神情,扮演一个悲情的角色。


天后娘娘自那一天以后,再也没来过璇玑宫,甚至直接免去了殿下日日的昏定晨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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